第002章 请叫我风哥

《尚书·禹贡》:“华阳黑水为梁州。”

位于华山之南、黑水以东,梁州有九郡、国,二属国,一百三十三城,不计属国有两百四十多万户、人口近千万。

梁州西部边境沿大雪山筑有紫坪关、飞水关,防御高原诸羌;南部沿云雾山筑有百丈关、青石关、隆土关,防御西南蛮诸部。各关驻军一营,以五品营都尉领之,麾下员额在数百至一千五百之间。

云雾山呈东西走向,西接大雪山,东连九峰山,北有大江水、南临泸水,如屏障般横亘在延陵郡、江阳郡与南蛮诸部间。

百丈关为前朝所筑,在云雾山北麓山口,相隔八十里,与南麓山口的青石关有五尺驿路连接,峰高、林密、沟深,驿路蜿蜒崎岖,不通车辆,不可驰马,紧急军情以青石关烽火台、铁山烽燧传递。

青石关建于元光八年,原是作为百丈关前哨堡垒,驻军一屯,以屯尉领之。元光十二年在卓山东设置铁官和铁山驿,载熙元年又开互市榷场,青石堡遂升级为青石关,又称为前关。

至今岁,即载熙十七年,青石关都尉陈阶麾下有五屯1250兵,服军徭的辅助兵200,轮换的役兵300,私募亲兵甲士50,都尉掾属、随营匠户、草药郎中、猎户、刑徒、收罗流民及逃亡蛮子等千余人(丁)。是为梁州边军五营中兵力最雄厚者。

险关、精兵,能揩油的互市榷场和铁官矿山,还有先生的谋划,在梁州诸边关都尉中,陈阶手里的牌面颇为可观。

趁便揩油的,不仅是陈氏兄弟,还有都尉嘴里的浑小子。

浑小子用细麻绳把湿漉漉的乱发扎在脑后,穿了对襟短褂,肩扛光秃秃的枪杆,一条足有三斤的河鲤悬空晃荡,旁边跟着两个小伙伴,说说笑笑溜达到随营铁匠的小院门口。

“爹,我回来了!”小伙伴之一,铁匠之子王磐抢过河鲤,献宝般在老铁匠眼前一晃。“风哥儿又摸到大鱼了,给都尉大人送了六条,给先生留了一条,最大的,喏,在这!”

光膀子蹲在地上摆弄一堆铁疙瘩,老铁匠抬眼,瞅了瞅鱼,瞪了瞪王磐,皱巴巴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意,却是对着旁人说:“风哥儿来了,小郎中也来了,随便就好,不用管我。”

“王老伯,你等着就好了,红烧鲤鱼,我最拿手。”浑小子故意把崩裂枪头的木枪往老铁匠身旁一丢,给王磐和小郎中使个眼色,抢先钻进四面漏风的厨房。小郎中抬脚轻轻踢了王磐一下,也闪身不见。

“嗯,嗯。”王磐整整嗓子,见他爹转身背对不搭理,两步走到正面,说:“爹啊,前屯的赵端午说了,营中械具如有损,交给匠户修理,无法修理的由匠户登记造册报损。这个......”

“说人话。”老铁匠并不在意儿子的支支吾吾,而是厨房里传来杀鱼去鳞冲洗的动静。

“风哥儿想装个真枪头。”

“可以。”

“真的?”想不到老子如此好说话,王磐追问。

“有一事。”老铁匠伸出三根手指:“去铁官挑三百斤粗铁来换。”

青石关到铁官三十五里山路,崎岖又潮湿,车马难行,物资往来多由擅长走山路的矮马驮运,或者人力肩挑背扛。300斤,三个人,一人100斤,来回70里,一天足够了。

王磐心里还没掰扯清楚,厨房里的人说了:“没问题,最少300斤,明晚就到。”

老铁匠悠悠道:“小郎中不许去,天生识药瞧病的,哪能干这苦力活。”

“行!反正我和大锤子就是干苦力活的。”

老爹最烦别人说“锤子”,王磐立即回骂:“疯子,张风,你才是大锤子!张风!大锤子!”

“老子不姓张!锤子,你犯禁了哈!”

感觉到语中的威胁,王磐不敢吱声,老铁匠嘿嘿笑道:“你叔叫张大,你说你不姓张,那姓啥?”

“风!我姓风!上古娲氏之后,风姓。王老伯,我再说一遍,我姓风,请叫我风哥。”

“啊呸!老子快五十的人了,你一个青腚沟子也配?”

“歌曲的歌啦!”

“等张大回来,非让他抽你几鞭子不可。”老铁匠不信,全青石关的人都不信,只觉得那浑小子变着法子占所有人便宜。

厨房里,风歌瞅着小郎中一脸“我也不信,这么多年都不信”的神情,飞起一脚过去:“滚,回去弄点香料来,桂皮草果啥的。”

小郎中跑远,丢下一句:“疯子,我风了你那个歌哟!”

风歌无奈,这事儿他没办法让人相信,他叔似乎也从不想让人相信。所以,整个青石关就没一个人正儿八经叫过他的名字。都尉大人开口闭口就是浑小子,先生叫他阿风,叔叔叫他风儿,小伙伴们叫他疯子......唉,当哥,真难!

日暮西山,天色转暗。

泸水南岸半山蛮寨后的青竹沟里窜出三条矫捷身影,借着植被和地形快速向泸水移动。不多时,几个披挂藤甲骑着矮马的蛮兵来到半山寨,呜呜吹响牛角号,转眼间,寨子里闹腾起来,近百青壮提刀掣弓蜂拥而出,在几骑蛮兵的带领下分三路向泸水渡口搜索前进。

夜幕降临,水面上出现了几条竹筏,打着松明火把的蛮兵在四处游走警戒,还有一部分则在蛮骑的带领下逐渐缩小搜索范围。

藏身芦苇丛中,张大苦笑着看看手中满是缺口的猎刀,随手插在淤泥中。

“更子、大白,刀、弩、箭留下,等会我引开水面竹筏,你们趁机泅渡。”

青石营斥候伍长更子摇头不语,周大白低头摆弄弩机。青竹沟里一场意外遭遇的斥候战,短兵相接,招招搏命,两人皆是浑身浴血,多少带了几道伤口。

“滚!”张大冷声道:“若非你们拖累,老子早回北岸了。滚,立刻,马上!”

言毕,张大夺过更子的战刀和箭袋,又抢了周大白手里的弩机,抽出一根弩箭上弦,一手持刀分开密密麻麻的芦苇,潜行到芦苇丛边,眼瞅着一骑蛮兵距离不过三十步,抬手就扣动机笋,“嘣”,弩箭飞射而出。他不等看结果,转身向泸水上游狂奔。

马背上,闪避不及的蛮骑左肩中箭,摇晃几下后勉强稳住身形大声呼喝,十几个蛮兵跟上前面黑影,穷追不舍。

张大意图引开追兵,脚下留了余力,回头又是一箭,这次是朝着水面上闻声而动的竹筏。这一箭应该没有射中,却着实的惊动了竹筏上蛮兵,水面的竹筏纷纷下了撑篙,逆水而上。

“嗖”背后一箭射来。

张大看也不看,脚步不停,回手一刀,恰恰劈开箭矢。

不紧不慢的,带着一众追兵跑出四、五里地,张大脸不红气不喘,遥遥向南岸边的芦苇丛看了一眼,估计更子和大白已经下水泅渡,追兵又都在自己这边,那就......转向南方的青竹沟,顺手上弦搭箭,嘣的一声再射一箭。

不求中的,只想引敌的一箭恰恰射中一个倒霉蛮兵,惨叫声起,越来越远,渐不可闻。

虽然有些伤人心,但是张大说两个同伴是拖累绝对没错。

张大,本名风长弓,十三年前带着年幼的风歌,冲破无数高手的追杀,从帝都千里逃亡边关,隐姓埋名成为流民。先以狩猎为生,陈阶任职青石关后才冒了户籍入青石营当兵。

若非担心惊讶到同伴,进而暴露身份连累陈都尉,他又哪里会把追兵放在眼里?就算返身再到南蛮腹地羊苴城闯荡一回,也是来去自如。

一缕黑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茫茫的青竹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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