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歌看过柳宗贤的伤，觉得没半个月好不利索。

时间不等人，还有几日就是先生和都尉预判的南蛮寇边日期。等战事一起，柳宗贤走不了，小七也就走不了。想了想，他摘下脖子上的麂皮囊搁在柳宗贤身边。

“先生说这玉养人，你且贴身放着，好利索后还我。”

柳宗贤手指触摸到麂皮囊就觉异样，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甚是感激，贴着腰间的伤口放好。

“里面有两块玉。”风歌提醒一句：“你歇着，我还得去找先生复命。”

柳宗贤见风歌出去拉上房门，彻底放松下来，拆开麂皮囊取出两块碎玉，分别搁在腰间和左肩伤处，顿觉伤处凉悠悠的，痛感大减。再仔细体会，神意和身体如久旱逢甘霖一般被莫名的力量滋润，在欢呼雀跃。

宝贝！至宝！

叔侄俩忒心大了，一个算是萍水相逢，一个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虽曾并肩杀敌，可这般宝贝随手借人，也真是......柳宗贤有些惭愧，在那么一瞬间，脑子里曾出现过“据为己有”的念头。

柳宗贤打小就上卓山学艺整整十年，第一次下山执行师门任务就弄成狼狈不堪的样子，深究一下，性子其实挺单纯，有点意气有点憨傻。发现生出不好的念头，他在心里狠狠痛斥自己：“柳宗贤你真不是个东西！竟敢觊觎恩人的宝贝！？看看人家风歌小小年纪就如此大气豪爽，你啊，给人提鞋都不配！”

风歌穿过中屯营房时，看到两只青鸽半空盘旋一圈，扑棱棱的落到鸽子房。他特意等了一会儿，就见负责鸽子房的都尉亲兵伍长仇涂匆匆出现。

“仇哥，有事？”

仇涂三十多岁，五短身材、络腮胡子，双眼总是恹恹的睁不开，给人一种“老子就是瞧不上你”的感觉。看到风歌，他点点头应答：“郡城有信来，我去报都尉。”

“都尉在府中？”

“烽火台。”

“郡城放了几只鸽子。”

“五，落二。”

两人简短的交谈着登上烽火台的屯兵楼。

时倾峰的静养之所如今是青石关的核心地，充溢着临战的紧张气息。都尉陈阶、先生时倾峰正在地图前倾听张大陈述敌情，看到风歌和仇涂，招手示意二人上前，接了两只装着密信的小竹管拆开，比照了一下，随手递给书佐晋庭笈。

仇涂离去，晋庭笈拿了一部《山海行知录》去到角落，对照数字密码逐字翻译。

风歌和张大互视，见彼此无恙，默契的点头哼了一声就算作打招呼。

张大继续说：“乌当属国已经被完全渗透，乌当军大部毫无战意，南蛮军渡过泸水之时，就是乌当军崩溃或者倒戈之日。”

陈阶问：“大部？”

张大自从在泸水南岸送走更子和周大白后，就绕道去上游过河，在乌当属国转悠了大半圈，碰巧遇上卓山剑客。

“置罗城的刘弗遗有部众三千，骑兵过半，应当可信；琼北城的白衣首领沙色一直有心独立于乌当之外，此次若扎伽罗抛弃与三乌世仇而倒向兀南雄，沙色多半会依附成夏而独立。琼北城若在我手，浊水可保，可作为延陵郡的屏障，将直面兀南雄主力大军。”

陈阶凝重的神色稍缓，又问：“沙色有多少兵？”

“不到800蛮兵，因一直与扎伽罗不对付，所以缺甲少械。”

都尉的脸色又苦了，张大的消息进一步证实了之前的判断——兀南雄采用的是声东击西之策。

他预估，兀南雄第一拨可在乌当属国方向就近投入乌蒙、暴蛮、沙麻、阿都等部至少五万众，按照装备、训练、士气等综合评价，五万蛮兵相当于两万余成夏边军。

乌当属国人心涣散，部王、峒帅各怀心思，就算有心向成夏者，也是守不住、挡不住。

“白衣逻落最好战，性情彪悍，擅走山地，只要有兵甲，沙色就能弄出5000、7000兵来。琼北城背山面水，东去延陵郡的隆山城一路都是山地，就算城池守不住，白衣逻落也可在山地阻截、骚扰。”张大说完，望向时倾峰，他知道这位大先生有办法给沙色送去一剂壮胆汤药。

时倾峰不言，执笔疾书。张大和陈阶凑过去看了几眼，放心不少。

兀南雄野心不小，声东击西只是第一步，沿浊水东出大山，出现在武阳郡、延陵郡之间，形成对延陵、江阳二郡的大包围。如若让兀南雄得逞，青石关就会成为死地、孤城。

时倾峰能动用的，正是其学生姬羽的家族力量。姬家是古族，又是成夏立国时的军功世袭子爵，族中一直有人在帝都做官，在延陵养有食客、家兵数百，除铁铠、机弩之外的兵甲储备颇丰，为地方豪族。

一封书信，让姬家从延陵郡城就近给沙色送一些去也不是太费力。

“先生、都尉、张大。”都尉书佐晋庭笈递上译好的密信。

时倾峰扫了一眼，笑道：“监军杨百雄领州军500甲士，护送礼官到青石关迎接蛮使。朝廷诸公想的甚好，兀南雄立国内附，凭白给成夏开疆拓土千里、增添人口百万户，将来史书上可都是朝堂诸公们的丰功伟绩啊！梁州将军华阳王也是要捞好处，又要趁便给青石营掺沙子，还要逼反兀南雄，反手给朝廷一个大耳光，好算计！”

“来就来！”陈阶大气的一挥手，笑道：“战事一起，500州军统统赶上城关，守南门！”

500甲士，可以看做是朝廷给蛮使的护卫、礼仪，又可以看做是增援青石关。如果兀南雄看做是前者，暗度陈仓之策就毫无问题；如是后者，那就坐实成夏方面中了他的“声东击西”计，对他筹谋已久的战略有利。

遣使朝贡请求内附既然是假，偷袭、钳制青石营是真，那么，500甲士一来，身份就从仪仗兵变成战兵。

须知，陈阶这四年倾力打造青石营，才只得40余甲士，勉强编成一队尚且缺员，如今白白得来的一支援军，陈阶安能不乐？至于杨百雄要来掺沙子，那就太小看陈阶和青石营咯！

陈阶伸手拉过风歌，故意用力拍打他的肩头，说道：“今日小子们演了一出好戏，我们再给蒙格添一把火气，将计就计，在渡口和榷场间杀他一阵，看他急不急眼？”

时倾峰和张大点头，晋庭笈接了先生手里写好的书信，又找了一部书去角落，密写成信。

风歌故意龇牙咧嘴，满足都尉的恶趣，说：“先生、都尉大人，卓山的柳宗贤伤势不重，应该早点回山。”

“柳宗贤回山，肯定会带小萍一起。”陈阶斜眼瞅着小子的反应。

风歌挺直脊梁大声道：“打战，爷们儿的事儿，小丫头就该早点离开，迟则生变。”

角落的晋庭笈噗嗤失笑道：“这小子已经会心疼媳妇儿了。”

“滚！”陈阶故作生气喝骂道：“浑小子，如果开不了天门，我家小萍可瞧不上你！”

“呵呵，我滚啦？”风歌草草的给众人施礼后转身就走，边走边唱青石营的战歌：“爷娘赐我七尺躯，妻女为我织衣衫；父老送我三十里，铁衣长戈戍关山。战士本应向敌死，岂可苟活余生惭？白日酣战随旗鼓，深夜梦犹思亲颜。羽骑飞传捷报去，身当荣勋踏歌还！”

陈阶看那小子三步一踏，豪迈的高歌而去，不禁深受感染，雄心勃发，感慨万千，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笑道：“500甲士的仪仗可不够热情，我得给蒙格准备一个大礼！600精锐列队，踏歌迎客，遇敌杀敌！”

好！屯兵楼内，众人都觉得此计正好可以堂而皇之的把兵力摆出来，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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