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蔓儿

桑桑好像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她见到了一位身着奇异五彩的水袖裙的女子。

女子一头青丝未束起发髻,在草原上随风飘荡,脚下生莲,待她回眸那一瞬,一股莫名的熟悉扑面而来。

桑桑追上去想要看清楚女子的脸庞,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好像在原地踏步。

她和她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

女子在对面,冲她招手,她的脸庞模糊不清,但好似带笑,空旷的声音不真实的在桑桑耳边荡开。

“蔓儿,回来吧,蔓儿……”

蔓儿,蔓儿是谁?

像是有什么东西忽地在桑桑脑海里炸开,她额头胀痛,不断回忆着那蔓儿究竟是谁。

“蔓儿,你不该留下来。”

女子忽地站在了她面前,声音悠荡空洞。

这一次,桑桑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根本没有脸!

下一瞬,一把尖刀狠狠刺入她的心脏,心脏被撕裂的无比剧痛,她瞳孔瞬间睁大,红瞳再现。

但一番天旋地转,她脚步虚浮,好似脚底踩入泥潭,往下不受控制的深深陷进去。

呼吸窒息的无比真实,拼命挣扎求生之际,她猛地弹座而起,脸色惊恐的发白,额头冷汗细密岑岑,但瞳色却是墨黑。

“桑桑!”

耳边传来惊喜的呼声,一只大手随即握上她的手,温度传来,她惊惶的抽回手。

萧亦年守在她身边,那双黑眸见她醒来是欣喜,但她抽回手的反应,让他的脸上有了几分愕然。

“怎么了。”

桑桑惊魂未定,那些梦太过真实。

她有些恍惚的迎上萧亦年的目光,记忆重新浮现。

她想起在知县府,他刺她的那一剑,仿佛还刺在她的心脏上,生疼。

“桑桑,没事了,别怕。”

他欲要伸手去拉她的手安抚,桑桑却如受惊的小鹿,后怕的往后缩。

萧亦年的手僵在半空,他的脸色明显变了,眼里望着她,情绪晦暗不明。

被人刺中心脏,生死未卜的昏迷整整四日,换做任何人,都无法很快做到波澜不惊的面对想要自己命的人。

那日虽是她自己冲上去的,可那一瞬,她只能赌。

拿命去赌,去赌他还有仅存的理智,还有为人的良知,不会真的被愤怒情绪占据了思考。

可心脏被刺痛时,她赌错了。

萧亦年要的不是真相,他想要的就是周敬山的命。

谁要阻拦,他就杀谁。

桑桑见识了萧亦年的可怕,无法再平静的面对他。

她那双好看的凤眼里,如今再看萧亦年,尽是害怕和惊慌。

萧亦年心里更是清楚。

那一剑刺下去,已经把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刺成了两半。

他不在说话,眉目轻蹙,深深的望着她,想要等她自己缓过来。

气息凝固之下,沈巍熬了药,在外敲门。

“殿下,药熬好了。”

“进来。”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似是怕又惊扰到她。

桑桑偏头望去,沈巍手里端了一碗药推门而入。

与她的目光相撞的那一瞬,沈巍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

“桑桑姑娘,你终于醒了!太子殿下整日整日的守在你身边,如今你醒了,殿下和我总算能安心了!”

沈巍递上药来,说的一番话让桑桑的心绪愈加复杂,她没说什么,接过药来喝下。

药苦得很,她一时难以接受,忍不住咳嗽起来。

“药苦是吗?”

沈巍给她递上了一块糕点。

萧亦年刚抬起的手,此刻又紧抿着薄唇,深着眼眸,悄无声息的收了回去。

他起身站到了一旁,不打扰沈巍给她瞧病,也不询问她的状况。

桑桑接过糕点,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余光却是偷偷注意着他,轻声问:“我昏迷了多久?”

“四日。”

四日整。

桑桑都不由得一惊,那一剑真是伤了她的根本,差点活不过来。

萧亦年昨日在得知她还活着后,便更加寸步不离的守在房里,时时刻刻地盯着她,生怕她何时醒了,会感到害怕。

只是现在,他忘了自己才是让她最害怕的存在。

桑桑吃着糕点,忽地想起了什么,忙问:“那周敬山呢?账本查清楚了吗?”

她昏迷了那么久,万一账本已经被周敬山送到京都去,萧亦年一怒之下杀了周敬山就坐实了杀人灭口的罪名,那她那一剑不就白挨了,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桑桑姑娘不用担心,账本之事已经查清楚了,真正的账本已经找到,周敬山假做账本是欺君之罪,太子殿下已经……”

话说到一半,沈巍面露为难之色,眼神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萧亦年,他却无动于衷。

桑桑云里雾里,忙追问:“已经什么?”

他不阻止,应是默认了沈巍继续说。

“太子殿下已经灭了周家满门,如今账本之事已经过去,明日赈灾后,就该回京都了。”

灭了周家满门。

桑桑只听进去了这几个字,她的身子僵住了,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所以萧亦年是为了她,才将周家上下血洗一空,他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给她复仇?

“萧亦年。”

她的声音在微微发颤,还带了些她自己都分不清的情愫。

桑桑怔怔望向萧亦年。

他就站在那儿,脸庞俊冷,一双深黑幽邃的眼,好似在他那双鹰眼里,所有的东西皆是死物。

“他们该死。”

他说的很轻,却字字带了杀机。

沈巍收拾了药箱,识趣的退出了厢房,轻手关上了门。

房内,烛火摇曳,混着熬药苦涩的味道,气压低低沉沉,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萧亦年率先打破沉寂,一手端上熬好的药,在她身旁坐下。

桑桑条件反射的瑟缩,想往后退,手腕被他扼住。

她垂头看去,他的手背股股青筋凸起,异常明显,似是在隐忍什么。

“喝药。”

他亲自将药递上她嘴边,苦涩的味道冲鼻,桑桑往后缩了缩脖子。

“刚喝过了。”

太苦了,她不想喝。

萧亦年松了她的手,用勺子盛了一勺药,不顾她抗拒,捏着她的下颚,生生送进她嘴里。

苦涩弥漫的开来,桑桑小脸都皱在一起,这般强势,让她本就有的怨气在此刻发泄出来。

“萧亦年你故意的!”

“我不曾想伤你。”

萧亦年冷不丁蹦出的一句,把她的怨气在此刻都堵了回去。

桑桑怔住了,他转手放下碗,拿了一块蜜饯,趁她微微张着唇散苦气,不由分说地又塞进去。

蜜饯的甜,与药的苦涩纠缠撕打,最终那股沁人心脾的甜掩盖住了难以忍受的苦。

他拉过她的手,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眸,深深的望着她。

“你不必害怕,那一剑是我不受控制,但我不想伤你,你若死了,死的不仅仅是周家,我会让他们所有人都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