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越》有云:厉王伐辰,历时十余载。圣德七十九年末,于辰国首府汤一役败北而功亏一篑……战后,越地,赤地千里。焦土之上,哀鸿遍野。民间,十室九空,百姓怨声载道,荒野之上,昏鸦成片降临,聚而不散,夺尸而食……

越国,栖云大陆北境三十六国之一,偏安一隅。辖境内统御数十州、州之下城池无数,属民不知凡几,但多以凡民为最,武者数目极少,境界低微。

越,毗邻辰、羌、库鞍、疏勒诸国,西部为无垠之暗黑森林。

越王桀毓,传承之第十一世,因嗜战,宣称为历代最具雄才大略的王。誓将平定诸国,建立大一统中央集权王朝。桀毓,世称“厉王”,素以武功而治天下,统治手段极为残暴,视天下苍生为蝼蚁。曾旨曰:寡人治国,蒙祖荫蔽,上苍垂爱,国之民众当以寡人意志为要,凡叛逆者,人人见而诛之。

桀毓逢战必躬亲,挥最具战力的王师,区区几载,便将羌、疏勒两国百余座城池化归为越属地。而较为强势的辰国却反其道而行之,笼络天下奇人异士,着力发展武道,王室更以黎民为本,减免税负,大赦天下,军民无一不为之精诚所至,人心所向。此谓:得道多助!又谓:审时度势!几年间便已势成猛虎,终借厉王兵疲马乏时,一举夺取辰汤一役胜利,奠定了北域诸国首奎。

辰汤一役后,越国一路败退,暂避锋芒,国力急剧衰退,国家处于崩溃的边缘。桀毓眼见败事已定,回天乏力,遂失去往昔斗志。

恰逢,国内多地纷纷揭竿。短短数十年,越、辰两国交战无数,越所属封地急剧缩小,辰王师经过之处,生灵涂炭,城池破败,黎民终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谓:内忧外患!越,处于国将不国的境地。

漠北,越国西北边陲小镇,隶属雍州辖制。

虽两国之战持续数十年之久,但这里却是一片宁静与祥和,从未听闻金鼓之声。居于此的都是本土居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凡生活。这里的人们多以农耕为主,间或,三五成群深入林间捕猎,以补家用,世代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这是个武道世界,残酷而血腥,而这里的一切却显得格格不入,与时代主题相去甚远。在广袤无际的栖云大陆,如这般闭塞的犄角之所,实为罕见。武道在这里竟成为人们生活之余养生健体的辅助生活之道。他们追求的是与世无争,高贵的品质、善良的本性被体现的无比淋漓。

晨曦,微弱的阳光已从厚重的云层中射出万丈光芒,勾勒出一片绚丽的色彩。阳光即将突破乌云,普照亿万里大地。

牧家屯,一个远离漠北的小山村。

此时,已渐喧嚣,庄子里的农人在晨曦之前便已准备好了农耕所需的工具和食物。勤劳、务实才能保证生命的不断延续,这就是庄户人一直遵从的生存法则。虽然守着那贫瘠的土地,周而复始地劳作,仍收获甚微。但生存法则却已深深嵌印在无数人的骨子里,亘古不变。

屯子里的房子高高低低,参差不齐,挤兑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哦,这样的房子称作茅草屋似乎更贴切一些。

茅草屋由几根粗壮的木桩骨架支撑起,周边横七竖八编织着一些枯枝作墙使用,顶子也是由茅草参杂着泥土做成。许多屋顶设计成脊形,也是积累了几代人智慧的结晶,使得屋子整体空间显得更加开阔,也为屋子减小了许多负重。这样的构造,平日里倒能遮阳避寒,而在天气恶劣的日子里,就显得风雨飘摇了。

遗留千百年的风格,容易让人思维僵化。这一点由茅草屋便可窥见一斑。

“阿蒙,乖,看护好青云,昨日里,田间活计稍显沉重了些,伤了孩子的筋骨。不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会。”人群中,一个浑身打满补丁、干枯的老者,轻轻抚摸着一个半大小子的脑袋,满眼慈爱地嘱咐道。

说着,老人眼睛看向一间茅草屋,眼神之中充满了无限怜爱,微微摇了摇头,便拖着孱弱不堪的残躯向田间蹒跚而去。

半大小子偏着大脑袋,眼睛向上翻着,一根手指噙在嘴里,好像在仔细品味老人说过的话……但最终放下沾满口水的手指,插进口袋抠出半拉长满绿毛的烧饼,狠狠咬了一口,嘟囔着走向茅草屋。

草屋里,一个**岁年龄的小男孩,和衣躺在一堆茅草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哼哼唧唧间,翻了翻身子,又睡去了。

屯子里,如这般年龄的孩子大多如此,日上三竿了,仍在睡眠之中,或许这就是幼年孩童的天性。但这个孩子却是个另类,从懂事起,几年如一日,从未表现得如此慵懒,每日都是晨曦之前便打点好一切,背着小农具,与父辈一起经受炼狱般考验。

或许是真的过度辛劳所致,沉睡中的小男孩一度条件反射般要挣脱梦魇地束缚,努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但倦意深入骨髓,深深压制住这样的反射。使得他重又翻身之后,更深地陷入到无边的梦境中。

梦中的一切都打破了他对往昔种种认知,虽然他不懂梦之原理,但长期艰辛、苦难的生活实践又让他过早地尝遍了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所以,他比别的孩子多了一份成熟和理性。

因为他是个孤儿,一个从小就被抛弃了的别人口中的野孩子,而这样的身世,总是受到周遭人的耻笑,被他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幼小的心灵受过太多的打击,已变得伤痕累累,至于**的辛苦早已被心灵的创伤所掩盖,只有在孤独的深夜里,隐隐啜泣一番,以释放那种长久被压制了的憋屈。时间久了,便养成沉默寡言、心思却无比深沉的性格。

梦境中,只有广袤的大地和无际的天幕。血红色的天幕如海浪般翻滚着,如狰狞的猛兽嘶吼、咆哮着,意欲吞噬身下的一切。一个弱小的身影孤零零站立在无边的旷野里,相比而下,尤显得格外渺小而伶仃。

就在小男孩愣神间,忽然,从翻滚的雷云中走出一个头顶天,脚立地的通天巨人,一身戎袍在风中肆意飘荡着,威严的面孔透着不可一世的威严,让人看一眼,便会被深深震慑。此刻,面对巨人,小男孩已神魂皆冒,瞬间瘫坐在地上。巨人自出现时,便已知男孩的存在,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巨人伸手一挥,巨体逐渐缩小,最后变回普通人大小。即便如此,那高大威武的身姿却没有因为体态的缩小,威严有一丝一毫的减少。面对弱小的男孩,中年人目光中流露出的是疼爱,还有深深的愧疚。弯下腰,只见中年人缓缓搂抱起孩子的身体,嘴角边勾起一抹笑意。

“曦儿,这便是我们的孩儿,我只能依靠神念,在梦中与他相见了。”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似乎在自言自语地说道:“最后一战是我的宿命,万神之尊便当有此觉悟,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虽神魂俱灭,但我从来不为此而悔。我的陨落换来万界众生和平,值得。孩子是我生命的延续,他成功继承了你、我最高贵的血脉,他不应就此平凡下去,我以最后的神带念带他来到这个最低等的大陆,让他从微末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品尝世间百味,塑造另一个绝世神尊,甚至超越你、我。那些党羽并未彻底肃清,此举也是为保护他,九天之上,你能理解我的苦心吗?”呢喃着,中年男子抬起头,面朝苍天,微微闭上了眼,似乎要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片刻后,他睁开了眼,低头逗了逗男孩,嘴里轻念着:“再见了,我的孩子,我的亲人呵!”说着,一道神光没入男孩眉心之中。

随即,中年人的身影逐渐消弭于天地间。但那念念不舍的目光依旧深深扎根在男孩心田。原来的天与地都逐一恢复原状,天空仍然是那么的蓝,云朵仍然是那么的潇洒,但弥漫在尘土间的那份淡淡的思念却依然氤氲在天地万物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