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处桃林

浅层睡梦中,黑熊正努力拖拽自己的房屋。

镇子里三叉路口一侧是个陡峭山坡,坡上二三十米处是他家的新老两个院子,一左一右夹着水泥小路。

百年老院子树,粉白两色的桃花、杏花绽放,香气弥漫。

而新院子下方一片模糊,几个亲戚的院落、二三层楼也都不见了,一座只有第三层的楼房飘浮着。

两世生活记忆最深的房屋就这么拼在一起,山下马路对面,又是联排建立的一条龙学校、工厂、医院。

房屋这类记忆能拼合融洽的凑在一起,而两世亲友就在远处厮打。

宣良微微欠身:“渠帅。”

“不敢,老主人薛氏讳州。”

宣良抬手摸了摸脸上消肿愈合的伤势,也仰头看微微鼓起来的灰色硬帆与暗蒙蒙的天穹:“仆追随孙家三代南征北战二十年,见惯了生死,又久无子息为同僚所轻,也算是生活苦闷。渠帅哪怕去劫掠许都,仆也乐意追随。若仆不幸身死恳请渠帅垂爱,使仆免受泰山府君徭役。”

下游远处的桃林鲜红,引的他怔怔驻望。

发展之后,可有信心守住?

深入干渠十二三里,径直停泊在桃林庄园。

宣良转身要下木台时停下,询问:“桃花处应有庄邑,渠帅可要拜访?”

黑熊摸了摸裹头的鲜花方巾,才顺软梯下船,踏上坚硬地面。

“敢问姓名。”

老人说着转身下寨门,宣良也退回黑熊身边低声讲述:“渠帅,此庄主人唤作薛州,昔年盘踞海外不时侵扰,近万家依附,常纵横琅琊、吴郡之间。后陈元龙治广陵,遂率众依附陈元龙,竟不想此公隐居于此间。”

宣良回应,后退十几步等了十几个呼吸,薛州就阔步而出,脚踩屐履边走就将身上刚穿上的锦袍脱下,丸成一团反手就抛给后面小跑的少女仆从、管家、青衣老人。

两世为人,身无寸缕甩着雀雀半夜逃命的经历,就算做梦也很难梦到。

宣良认真审视:“孙氏好赤巾帻,渠帅若著此巾便与孙郎有七八分相似。”

观望左右景象,黑熊反复握拳伸展五指,咧嘴冷笑:“虽不算千里无鸡鸣,但也相差无几。”

连年征战的当下,估计花钱订购的船还没下水,你就勾结反贼被诛杀满门了。

“寻觅水道,我要去看看那桃花。”

见过世面的宣良走在前面,迎着土墙内弓手警惕目光上前敲响木门。

这么多人到来,还是三艘宽大运船,庄园内已然警惕。

这三艘运船也有船号,只是黑熊不关心也不在意。

鲜红锦绣的裹头方巾怎么说呢,哪怕是此前的压船护卫,平日也没资格使用这类上乘之物。

黑熊仰头观看鼓起来的硬帆,宣良回答:“风力轻微,又是顺流行船,不亚快马。”

又低头走出雀室,转身爬梯子翻身进入雀室上方的望台。

船帆是伟大的发明,操作的好,逆流逆风也可航行。

“此去许都你死在我身边左右,我自会在泰山府君拘伱魂魄前出手,让你做我亲随道兵。”

管家看一眼礼单确定了该拿多少成本招待,对宣良说:“既如此,我这就通报老主人。”

其他水手个个头扎鲜红绣花头巾下船,正将生活器皿转递运到岸上。

比起运船,他更想成为一座战舰的主人,好的战舰都是有名号的。

以他的审美和礼仪认知,就选了一匹素色为底的刺绣,素帛底材上乘,纺织时混纺了淡青浅绿丝线,随后刺绣了连枝红梅。

老水手、护卫们沉下碇石,穿戴皮甲,取出底舱贮存的矛戟、弓弩之类,每船各留三人守在木台警戒。

沿梯到雀室,两名水手正摇动尾橹,摇橹幅度轻微,只是调正航向。

多数时间交给宣良应酬,入庄园又来到一座大院门前时,宣良似乎能认出人群里的管家,上前将礼单送上,并低声说:“我家主人来此只是闲情逸趣使然,专为欣赏桃花而来,勿做多想。不想此处是薛公隐居所在,冒昧打搅,伏望恕罪。”

黑熊简单应承几句,免得说错露出纰漏。

汉末大乱形成破坏,已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正该如此。”

他环视身后,四只鹅也上岸吃草。

三艘船拖拽乌篷船拐入一条芦苇丛生的渠沟,船帆也陆续下降。

老人回答后,宣良又侧身展臂介绍:“此我主也,孙讨虏族内昆仲也。”

“风力如何?”

下船的新旧水手六十八人,新水手还未适应管理,隔的远远就眺望桃林。

黑熊说罢向后一步坐在马扎,越来越觉得应该在这里放个摇摇躺椅,宣良则顺着梯子离去。

这条干渠分支沟渠已然堵塞,许多村落沿着分支渠沟分布,但都成了废墟,被杂草灌木吞没。

宣良走在前面,两名护卫簇拥着黑熊,后面水手带着生活器皿、矛戟、佩刀之类跟随入内。

宣良微微侧身展臂介绍两名皮甲护卫的黑熊:“我等奉江东讨虏将军孙会稽、平虏将军徐君侯之命北上许都,白鹅贼作乱阻断泗水,不得已退返。敢问庄主何人?”

见询问,宣良从袖中取出几卷帛书双手捧着,一个小吊篮缓缓垂下来,宣良上前两步将帛书、公文放入吊篮。

思索着船队发展,黑熊问宣良:“你就不好奇我去许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