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7.江湖有你(9)三合一

江湖有你(9)

然后啊?

四爷笑了笑 “不要着急, 十八年的父子之情在先, 这有些事, 不是一刀切就能行的。”

哦!

林雨桐就不说了, 八爷和弘旺还是亲父子呢,到头来呢?

要说完颜洪烈对这儿子好不好?好!肯定是好的。但宠溺跟看中是两码事。

马上十八岁的完颜康还在府里呢, 顶多就是习武结交江湖客。可这是王府世子的待遇吗?

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都把完颜康叫小王爷,但是这完颜康的年岁也不小了, 只这一个儿子的前提下,为什么不请封世子呢。在如今这个年代, 十四五都当大人用了, 这么大的王府公子, 要么已经在朝廷里领了差事,要么已经去了军中历练了。至于江湖客, 说真的, 在权贵的眼里, 算的上什么?只要舍得花钱给银子,多少替他们卖命的打手找不到?跟这些人,还专门去结交吗?

没的被人看轻了身份。

而完颜康被所谓的‘委以重任’了吗?好像就是在知道完颜洪烈不是亲爹之后, 出使过一次南宋吧, 是作为使者去的。而那次,还出事了!要说完颜洪烈不是在那之后可以的去拉拢这个儿子, 这作何解释呢。

许是完颜洪烈对这孩子的疼爱不是假的, 但要是跟金国的国事比起来, 这份疼爱又有多少呢。关键是,完颜洪烈没儿子,大金国又何尝不是闹的这个弟弟下台了做哥哥又上,龙椅上坐着的人换来换去的,还有那没儿子的也一样是过继。对于如今的完颜洪烈来说,有个儿子对以后还是有好处的。他们不会想着大金国要完了,脑子里想的依旧是为了将来做准备的。

所以,得抛开那些情啊爱啊的,换个角度去想问题。什么完颜洪烈对包惜弱十八年情深不改之类的,林雨桐就想不明白,包惜弱住在搬来的老房子里,他完颜洪烈也跟着住老房子?然后看着这女人抱着先夫的遗物伤怀的不行,那要是这样,完颜洪烈还能下的去嘴,这就得问一句,这是真的爱重吗?所以啊,她就觉得,这两人说是夫妻吧,也忒奇怪了一些。要说两人没有夫妻之实吧……这十八年了,赵王府又再没孩子出生,林雨桐真得怀疑完颜洪烈是不是有隐疾了。

这不合常理对吧!

当然了,也可能是完颜洪烈是恋爱脑,然后两人玩了一把虐恋情深。

但完颜洪烈绝对不是恋爱脑,他对处理蒙古的事很有谋略。挑拨蒙古内部的斗争,这一点没有错,也不是不高明,虽然没有成功。但不成功不表示对方做的不好。

要说四爷现在要用离间之计吧,又不完全是!

毕竟以疏间亲,这是犯了大忌讳了。

两人说着,就往回走。

而那边穆念慈带着完颜康,进了寨子里。此时完颜康才回头去看来路,却发现眼里的只有一片长的还不算是粗壮的杂木林子,却看不到当初的路了。

他回头看了两个护卫一眼,见两人微微摇头,便知道两人也没看透里面的门道。他不由的哈哈一笑,看来这所谓的高人当真是高人了!武艺的高低,这个不是最重要的。他倒是更看重这个能布阵的。这样的阵法若是能用到两军对垒中,必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真要是能争取到这个奇人,别说给一上不得台面的公爵,只要能助大金国打下蒙古和宋庭,给一正儿八经的王爵都无不可。

他就跟穆念慈打听,但话不能要直白,于是便道 “想不到杨公还是位精通奇门遁甲的高人!”

穆念慈早得了义兄的话,闻言之后只道 “哪里是爹爹的功劳?不过是借了身边先生的力。”

哦?

这倒是有些意外。先是有逍遥仙出面要爵位,再是高人先生当幕僚,这杨元贞是祖上积了什么大德了,这些别人攀不上的高人这么大力的把这人往上提拔。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所以,这一刻他怀疑了 自己一路上来看到的势力,真的就是这里的真实实力吗?以这样的手段,几棵树几块山石便能摆阵,那要是想藏几万人,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心态一变,再看穆念慈,心里便慎重很多。

笑了笑便道 “既然令尊不在,这旨意交给姑娘也是一样的。只是我难得从汴京出来走走,见这里跟别处大有不同,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便想在这里住几日。少不得叨扰……”

“小王爷原是贵客,很不必这么客气。”穆念慈仪态是现学的,再端下去就要露馅了。她带着笑叫赵金过来 “这是管家,叫他带王爷先安顿。王爷一路劳顿,晚上给王爷摆接风宴。”

说完,福了福身,不等对方说话,就转身朝正院的方向去了。

“那就……”完颜康话还没说完,就见人已经转身去了。

身后的护卫就带着几分怒色 “小王爷,这些人简直无理!”

完颜康将扇子一抬,一个冷眼过去叫对方闭嘴 “不可放肆!”

安顿完颜康的地方依旧是木屋。但木屋跟木屋可不一样,每样摆设看着都粗糙,但粗中带着别样的雅致,反倒是有些意趣。

里面的卧室,客厅,书房,茶房包括洗漱间,都套在一起。没有安排伺候的人,但这也未尝不是提供了一种方便。真要是安排上几个伺候的,他跟属下说话都不方便。

里里外外的看了一圈,护卫留拿了陶罐里的茶叶叫完颜康看 “您瞧!”

竟是极品的好茶,完颜康自己都不曾见过。

虽说他一直有喝奶茶的习惯,但更偏好清茶。以他所见,竟是没见过。

往年宋国给进贡的茶叶也没这么好的。

完颜康点点头 “用吧!”人家没理由在这里害自己,“不用这么小心。”

梳洗的时候,中空的竹子里流出来的是热水,出恭的恭桶干净还带着香味,手轻轻拉了绳子,秽物全都冲没了。

吃饭的时候,八个菜两道汤,有两道特别些的,味道也有些怪,一入口觉得辣的难受,可回味却觉得香。又怕那份辣,又想多吃几口。

东西都不是大东西,可这里面透出来的,便是这里藏着一尊真神。

他倒是越发的对这位幕僚先生感兴趣了。

既然如此,那倒也不用抻着了。当时就叫人来,干脆摆香案,把圣旨直接宣了便是了。由那位姑娘代领也行。这里就没一个外人,谁能把这事说出去?

原本想着,这么一个场合,怎么也能见到那位先生吧?可惜的是,除了几个被称为管家的大管家二管家,再没其他人。

完颜康倒是不着急,只在寨子里转转,看看翻修一新的一排排房舍。整齐干净倒是在其次,关键是人家在寨子上开垦出来的田地,又有水车不停的在灌溉。如今的时候,麦子已经有些微微泛黄了,看起来收成一定是差不了的。

如今山DONG各地,因为河患流民四散,田地早已经荒芜了。所以朝廷宁肯放弃这一片地方,愿意册封当地的汉人为公爵治理地方。从没想着收什么赋税,只要不起民乱,就已经算是好的了。可如今这个寨子的情形,却叫他心里一定,若给这个杨元贞三五年时间,只怕这山DONG得成为最富饶的地方。女真人本就是游牧民族,汉化程度不低,但于农耕一道……到底是不如宋国。

再往后看,竟然看到饲养着家禽,鸡鸭鹅猪羊牛,样样不缺。有几个粗壮的妇人,给这些家畜喂食。他没有靠太近,但看着养被养在羊圈里,也长的挺好,心里不由的就道 若是宋人家家都这样养牲畜,百十年之后,哪里还有什么大金蒙古。

带着这种忧心,他足足在寨子里转了三天。每次见到穆念慈,都叫递话说,见见先生也行。四爷一直抻着没见,直到第五天,四爷才算是见了。

旁的都没有准备,就只选一处地势高的亭子,点上炉火,放上鸳鸯锅。配菜旁的没有,就是湖里现捞上来的鱼,叫尹东山给片成鱼片儿,边煮边吃。

完颜康没有想到,见到的先生是这么年轻一人。

此人多大年纪?

二十出头有没?最多也就是这样了。亦或者人家也是驻颜有方?保不齐吧!欧阳克也说,人家能叫容颜看起来也就是双十年岁。

这么一想,就又对上了。

因此,他半天没有马虎,见面也不敢托大,彼此拱手就算完了。

完颜康很会说话 “……这几日在寨子里转了转,竟是没想到大金国还有这么一方世外桃源。”

“正值乱世,哪里还有什么世外桃源?”四爷将鱼肉划拉到锅里,“若真有世外桃源,又何苦找小王爷要一爵位?”

完颜康正要举筷子的手一顿,跟着一笑 “先生这话……有些过了。如今虽边界偶有纷扰,但还不到先生所说的天下大乱那一步……”

四爷一笑,“如今的金朝不是以前的金朝……天下大势,不外是你强他弱,你弱他强。强时之策,用于弱时,岂不愚蠢?”

完颜康‘嘶’了一声,父王虽然没有叫他接触政事,但听也听到一些。

如今的大金国,早已不是当年的大金国。别说是权贵子弟,便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也早已经不长于骑射征伐了。这几年,天灾**,内有各地叛乱,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而大金国对蒙古对宋国,策略上也只是稍有不同。一样需要朝贡!牛羊马匹金银珠宝连同女人,每年都有大批的往汴京运。

四爷见他沉吟,便问 “宋国和蒙古,小王爷以为,谁才是大金国迫在眉睫的祸患?!”

“自然是蒙古。”完颜康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

四爷就不说话了,只给对方倒了一杯酒。

完颜康便思量起来 “先生之意,朝廷当改对宋国之策?”

四爷去不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一句 “时势造英雄,恰逢大乱之局,小王爷又想从这乱局中得到什么呢?”

完颜康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先生这话……”

四爷看他 “小王爷不想,还是不敢想?”

完颜康站起身来,背过身负手而立 从古到今,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想成为储君的皇子。若不是为了更近一步,父王整日里汲汲营营为了什么呢?

这么想着,他回过身来,躬身行礼 “请先生教我?”

“大金的局势,不用谁教,小王爷读过兵书,该明白的都明白。大金强时,可俯瞰天下,可如今一朝露出疲态,那便是腹背受敌的局势。蒙古若是跟宋国联手,大金危矣!”

这两家一家有钱有粮,一家有战马兵将……这么想着,就看见这位先生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舆图,山川河流,无不在图上。

可是这么越看,心里就越是不安稳。等看到一根带着箭头的线从蒙古直抵山DONG,又听先生道 “彼时山DONG豪强四起……”

这话叫他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这些豪强恨的不是蒙古人,恨的是金人。是金人占了他们的土地,是金人抢夺了他们的女人,所以,这所有的仇恨都是冲着金人的。蒙古铁骑加上金国内部汉人的暴动,山DONG河BEI之地,落入敌手只是早晚的事。

可若是这两地落入敌手,金国真就尴尬了。真真就被人围在中间,进不得也便罢了,退也退不得!因为通往会宁的通道,在这两地落入蒙古之手的时候,已经掐断了。

那个时候,那便只是死路一条了。

四爷就说 “当年赵匡胤兄弟如何对南唐后主的,小王爷可知道?”

自是知道!

四爷就带着几分感慨的道 “那时候他们一定想不到他们的子孙后代会遭遇更不堪的待遇。”紧跟着,他的语气更轻慢起来,“如果这真真冥冥中自有天数,那金朝之后的结局……又会比宋徽宗宋钦宗更好吗?”

事实证明更加凄惨!

听的完颜康呐呐不能言 以蒙古人对金人的痛恨,能落到什么好呢?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 “只恨我年轻见识浅,朝堂之事,完全插不上手。”

四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了一句 “没有什么插得上手插不上手的!若是想插手却插不上……那这就得想想了……毕竟,万事皆有根由!”

完颜康一时没明白这个意思。

回去之后转辗反侧睡不着,什么叫做万事皆有根由?是自己插手不上朝堂之事有根由吗?

什么根由?不外乎父王不让。

可父王为什么不让呢?!

他又想不明白了!难道是因为自己打小习武,父王就以为自己的志向在江湖?!

这个……怎么说呢?

父王只自己一个儿子,虽然总说 康儿,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

这些年,父王也一直是如此做的。小时候,只要能逗的母亲一笑,父王就会奖励他,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都答应下来。稍有不高兴,说一句谁伺候的不好,那伺候的下人非得去了半条命不可。

在王府里,父王不允许任何人违逆自己这个小主子。要说这样都不是疼宠,什么才是疼宠?这么宠爱自己的父王……怕真的只是以为自己喜欢江湖吧。

想到这里,他再不能安稳。有些事迫在眉睫,半点都不容耽搁。

天不亮就起床,喊了两个侍卫进来梳洗,天一亮就跟穆念慈告辞,穆念慈言说 “说不得我爹爹这两天就回来了。”

完颜康半点要见的意思都没有了。这个杨元贞他不觉得有多大的本事,真正有本事的人他也见了,人家话不多,但自己眼不瞎。眼前这个寨子,便是一缩小的城池,要看的都看完了,留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心里着急,跟穆念慈说话也还保持着客气的样子 “以后少不得还得过来请教先生,到时候再见也是一样。请姑娘代小王向杨公问好,咱们后会有期。”

穆念慈含笑点头,看着人上了船,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个影子的时候,才转身回来。

龙儿被关在院子里好几天,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子客人走了,她跌跌撞撞的就往出跑了。跑几步看看后面,看后面娘亲跟上来没有。人家是有目的地的,目的地就是那一群鸡鸭鹅。撵的个个都扑腾着翅膀,扇的尘土飞扬的,她就乐了。

穆念慈伸手就把她抱起来,跟林雨桐道 “这个小王爷看起来倒是不像金人。”

许是因着身份不一样,完颜康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轻浮之态来。

林雨桐笑了笑没说话,她暂时没打算告诉杨铁心和穆念慈,这人便是杨康。还得等等,时机并不成熟。

却说完颜康出了镇子,并没有等欧阳克。这家伙跟脑子有毛病似的,整日里一人一船,在这湖上飘来飘去,嘴里念叨的都是逍遥仙。他也没管对方,只带着人快马回汴京王府。

此时,完颜洪烈也刚刚回来。

完颜康心是热乎的,没来得及去后面给娘亲请安,就先去书房。

书房里,完颜洪烈正跟幕僚说话,听说儿子来了,就打住话头,请幕僚先出去。完颜康跟几位先生走了个面对面。

说实话,这府里住的这些先生,他很少打交道。府里养着的江湖客,他熟悉。但对于这些先生,也就是知道谁是谁。

彼此走了个面对面,人家客气的行礼,完颜康矜持的点头,然后对方等着他进书房之后,才都起身走了。

此时完颜康心里还想,这些幕僚先生跟那位先生比起来,又如何呢。还想着以后找机会去拜访一二,正寻思呢,就听父王说 “康儿这一路可顺利?去看了你娘吗?这些日子,她怕是惦记着你呢。”

娘十多年如一日,整日里在那茅屋土舍里住着,应该也没什么事。

他便含笑道 “儿子出去一趟,长了见识,有些话要对父王说,所以,一进门就先来了。”

完颜洪烈看看儿子一身风尘,便佯怒道 “只看你如此行事,便还是没长大。天大的事情,进退也当稳当。”

“是!”完颜康一边应着,一边坐下,下人送上来的茶也吃了半碗,就迫不及待的将四爷说给他的话,用他的语言重新组织了,说给完颜洪烈听,“……山DONG河BEI之地,万万丢弃不得!否则,咱们便再无退路!如今,蒙古铁木真野心勃勃,而宋国上下,却都偏安一隅,并无北上收复失地之进取心……”

完颜洪烈听明白了,“你是说,一改之前对宋国之策?”

“对!”完颜康便笑道 “只要跟宋国连成一体,交好西夏,光是铁盐两项,就能拖住他铁木真……”

完颜洪烈没有说话,只是带笑看了儿子一眼,问了一句 “康儿最近武功可有进益?”

完颜康愣了一下 “儿子……一路奔忙,倒是疏忽了。”

完颜洪烈起身拍了拍儿子 “不可半途而废。回去给你娘请安,就早早的歇下吧。出去了一趟,也晒黑了,爹爹和你娘着实是担心你。这段时间好好在府里,陪陪你娘。”

完颜康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这么半天,爹爹就这么把自己打发了,他有些焦急 “爹爹!”

如今是大人了,私下的时候还是会叫爹爹,但有外人在或是说正事的时候,才会叫一声父王。

他一焦急,又叫了一声爹爹。完颜洪烈便哈哈大笑 “咱们家的小马驹着急长大呢!好了好了!爹爹知道了,你说的事情,爹爹一定会好好考虑的。朝堂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父王的话皇上也不是都能采纳的。这些你还不明白,去吧!这些事有爹爹呢。康儿啊,爹爹就你这一个儿子,以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能想到的,亦或者想不到的,爹爹都替你想着呢。你娘总说盼着你平安康健便好,爹爹跟你娘是一个心思,总是盼着你心想事成的。我儿放心,只要你想要的,爹爹倾其所有,也一定满足你。”

完颜康看着父亲熬的有些发红的眼睛,到底没再说什么,告退一声从里面出来了。

踏出书房以后,没来由的,他的耳边响起一句话 万事都是有缘由的。

父王的态度……很奇怪!

这当然也是有缘由的!可缘由是什么呢?

他一路朝后院走,路上的仆从远远的看见了,都低头躬身,把尊敬做到了极致。

等走到这草屋茅舍前,他又停下脚步 如果说母亲是为了思念娘家人,那这也未免时间太久了一些。世上谁人不丧父母,谁丧了父母如母亲这般?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不怎么深想的问题,这会子从脑子里蹦出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原来习以为常的东西,再想想的话,处处都觉得违和。

父亲爱重母亲,却允许母亲住在这里悲悯过去,他摇摇头,压下心底的疑惑,推开柴门进去了。

母亲还是坐在那里,一个劲的用帕子一点一点的擦着铁QIANG。见他来了,母亲脸上马上就带了笑,将铁QIANG小心翼翼的放好之后才过来 “叫娘看看,怎么瘦了这么些?”

完颜康的视线落在那杆QIANG上,然后缓缓的移开视线,看到边上又绣了一半的手帕,就拿起来瞧了瞧 “娘不光是字写的好,这绣出来的字也娟秀。”

包惜弱拍了儿子一下 “这是给你的帕子,娟秀却又不好。”

完颜康凑过去 “儿子觉得好就好。”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语气 “娘这字是跟谁学的,细看很有几分风骨。”

包惜弱脸上就带上了笑 “能跟谁学的。不过是跟你外公胡乱的写了几笔罢了。你外公是村里私塾的教书先生,娘也多是在外头听的看的学会的……”

完颜康心中一震,手里的帕子差点被撕扯烂了 外公是教书先生,那这便是耕读传家的人家。宋国自来重文轻武,读书人家子弟万万不会去舞刀弄枪的。那这铁QIANG,便不是外公家的遗物!

可如果不是外公家的遗物,谁的遗物能叫娘亲如此念念不忘。

娘总说,这是她的家。

这茅屋草舍是她的家,女人除了娘家,哪里还有家?

他慢慢的起身,深深的看了母亲一眼,便道 “娘,儿子渴了。”

这里是不允许别人进来的,也没有下人伺候。母亲也不许他动里面的东西,尤其是茶碗茶壶,怕摔碎了便再也没有了。

包惜弱一听,果然起身给儿子去倒水了。

完颜康便凑近那杆QIANG,在QIANG头的位置,隐隐看见一个不起眼的‘杨’字!他脑子里顿时‘哄’的一声,想起早前在书房,说到杨元贞这个名字的时候,父王说了一句 姓杨啊?

这一刻,涌上来的是一股子难言的愤怒!

母亲她在思念一个男人,一个不是父王的男人!

她怎么可以这样?父王是如何待她的,这个儿子看在眼里。甚至为了她,把这个院子原模原样的搬来了。他以前以为这是娘出嫁以前在娘家住的屋子,事实上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说赵王妃是汉人,还出身贫寒,做了王妃,还是喜欢住茅草屋子。他不是没听过这些闲言碎语,因此,他觉得母亲这一半是思念家人,一半是思念故土故国。在敌国做敌国的王妃,这点别扭应该被理解。可如今看来,全然不是那么一码事。

她哪里是思念故国故土,分明就是思念一个姓杨的野男人。

包惜弱倒了水过来,见儿子在铁QIANG跟前,就唬了一跳 “康儿,不是说了吗?不要乱动这里面的东西。”

完颜康深吸一口气,没有质问,什么也没说,背对着母亲的方向 “儿子……突然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了。”

不等包惜弱说话,完颜康就转身大踏步离开。

等回了屋子,一脚将桌子踢开,上面的摆件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进来两个侍女,完颜康红着眼睛骂了一句 “都滚出去!”

这俩侍女迅速的就从屋里出去了,还顺带把门关上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完颜康觉得自己就犹如一头困兽,想发泄,想替父王委屈,可却发泄不出来。连父王都不委屈,自己委屈什么。

可这心里就是憋屈,憋屈的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夜里睡不下,一个人去了后院,那里还有一个师傅。本想找师傅对招的,却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自己这后拜的女师傅,武功绝对在全真七子之上,便是七人联合,也未必能耐她何?这么一个人,藏身王府都需要小心翼翼,那么教导自己的臭道士师傅,他进出王府……父王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这么来来去去的,也都这么些年了,王府一点也没发现?父王连问都没问过!

是!自己所学甚杂,谁的武功都学点。但是全真教的内功这么不容易认吗?

他只觉的背后瞬间就被冷汗湿透了!

为什么丘处机一个恨金国人恨到骨子里的宋人,要偷摸的教导自己这个金国小王爷武艺。内功心法这样的东西,不是亲传弟子,是不给教的。他为什么教自己,还偷摸的教!

而且,父王对这事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一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了。他想到了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的提议不对吗?以大金如今的情形看,绝对是有可取之处的。自己没有说是先生的主意,而是说那是自己的意思,然后父王如何说的?

父王避而不谈!

对宋国好一些,叫父王不高兴了?

不不不!父王问自己武功有没有进益,怕是怀疑,自己从那个道长师傅的嘴里听到了什么话,受了他们的影响,所以回来才说了那么一番对宋国有利的话。

而自己是怎么回答的?自己说一路奔波,武功荒废了。那岂不是说自己没见那位全真教师傅,那么就是说,这个看起来对宋国有好处的建议是自己提出来的。

所以,因为这个……父王不高兴了吗?

若是这样……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叫他觉得荒诞……可又隐隐觉得,只怕是离真相不远了。

为什么不叫自己去军中历练?

为什么不叫自己掺和朝堂之事?

为什么只是给了一个看似对宋国有些好处的建议,便叫父王不高兴了?

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这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父王疼自己,那是疼一个孩子的,却永远不是疼一个世子的。

这个认知叫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直挺挺的朝后栽去。

而此刻,林雨桐和四爷面前站着的,便是丘处机。

他四处游说,为的也是反金之事。听说山DONG 又了第十个公爵,就自己找上门。没想到进了镇子,就看到了以前的徒弟尹志P。

至于这对前师徒怎么说的,林雨桐无从得知,只是这位借着卢东来的手递了帖子进来,这就不能不接了。

这段时间四爷又很忙。没有人手用,怎么办呢?

那个阮猴儿,自称是梁山好汉阮小二的后人,这孩子的水性也确实是好。那四爷也觉得正好,这个招牌还是好用的,像是梁山的后人,都该招徕来,先用用嘛。

这招比直接招兵的效果好多了。有丐帮的消息渠道,没多少日子,这消息就跟长了腿似的,飞了出去。好个人都说自己是谁谁谁的后人,投奔来了。这里面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谁在乎?反正来了就有活干,有肉吃,有钱拿。一下子组织了五百青壮,先去把盐场接管了再说。

但这些人,都是江湖游侠儿,仗着有点身手,闯不出名堂又不甘为普通人,很有些不服管束,要把这些人集结成军,且得费工夫。

丘处机来的时候正看到这样的景象,到处都是人,嚷嚷着谁是谁的第几代孙这样的话。

因此见到四爷之后,他还说 “郭盛的后人说不得要不了几日便要来了。”

郭盛的后人岂不是郭靖?

林雨桐又看四爷,四爷已经麻木了。也像是自从打算要用梁山后人之后,他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因此,脸上连半点好奇之色都没有,只道 “那可太好了,如今处处都需要人。”

四爷没避讳丘处机,反倒是拉着他到地图前面 “……咱们如今得迅速的占领这几个地方……”他的手指再地图上圈,每个都是要塞通道,又相互为犄角。

但丘处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若是咱们能配合蒙古……”

是说配合蒙古和南宋,一举歼灭金国。

四爷的手指点着地图,看了这老道一眼,问说 “驱虎吞狼!可这虎吃了狼之后,终是要吃人的!”

丘处机却摇头 “这头老虎老了,想吃人怕也吃不了了。那位成|吉思|汗已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这个年纪的老人,追求些清净无为,长寿长生是有的,这征伐之心,却应该不会再有了。”

所以,他坚持认为,蒙古和宋联盟灭金,是必行之事。

林雨桐在边上一叹,这就没法说了。这战术上的胜利,未必表明战略上的胜利。

她跟四爷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绝大多数人都跟丘处机的想法是一样的。他们俩不是宋人,不能体会宋人对金人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所以,如今两人能谋算的是,在三方混战中,怎么先取得一席之地……